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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荷塘“有奖金”征文】父亲的谜(小说)

2022-04-20 10:56:12 来源:元中文学 点击:9

父亲接到我的视频的时候,激动得手在颤抖,他把手机递给了母亲,“你说,你说,你和孩子说话!”母亲,看了看父亲,又看了看手机,“你怎么不说?孩子在喊姥爷那!”“你说,你说,我耳背听不大清楚她说的啥!”母亲接过来手机,和我唠叨着,父亲在一边凑过去,目不转睛盯着荧屏上的我,看着我对他调皮地眨着眼睛伴着鬼脸,父亲的眼圈渐渐地红了。在几个孩子中,我是他最喜欢的宝贝女儿,不管是什么好吃的,他都总会首先想到我。

那时的父亲还比较年轻,他忙完就陪我玩。他教我用扑克牌搭房子,用纸片搭房子,用玉米秸秆搭房子……无论用什么材料,最后的“建筑”都是漂亮的不同形状的房子,那是因为父亲唯一精通的手艺就是建筑房子,最为拿手的还是石头屋子,不用水泥,也不用泥巴,只利用石头与石头的形状来相互咬合,是那么的结实,能经历几十年的风雨。

还记得我十七岁那年,一个偶然的机会,我走进了荒漠草原,在那里我解开了父亲的谜,也让我对他的恨羞愧难当。

那是一个突然而来的大雨天,没有任何防备的我,在这个陌生的村庄,淋得如落汤鸡一般,狼狈不堪。可是雨没有停下来的打算,依旧狂怒地倾泻着。我没有办法,只好敲开了一家老乡的门,准备躲进去避雨。

来开门的是一个身材佝偻、步履蹒跚的老人,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下,问明来意,然后很热情地把我让进屋里,还给我递来一条比较干净的干毛巾,让我擦拭头发上的雨水。我一边擦一边向主人道谢,这时我才发现他不是老者,而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汉子。他直勾勾地盯着我,脸上的笑容变化莫测,这让我非常害怕,我恨自己的鲁莽,想退出这个屋子,可是他站在门口,堵住了我的去路。我不敢轻举妄动,虽然从他的走路可以判断,他的身体不怎么好,但是从他和我的身高来说,我是处于劣势的,再说这是他的家,我只是一个外乡女子,如果逼急了他,我必死无疑!

我脑子飞快地旋转着,想呼救是不大可能,外边的雨水这么大,恐怕喊破喉咙也未必有人能听得见。我赶忙四下张望着,想找一件合适的“武器”来防身,然而现实令我非常失望。他的屋子不大,一个大衣柜旁边是一个饭柜,饭柜上面摆着一坛酒和几个酒杯,一铺大土炕上面是一床被褥,炕上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,哪怕是一把笤帚都没有,我只好一点一点地移向饭柜,我想去拿那个酒坛。就在这时,他发出来嘿嘿的笑声,令我毛骨悚然,双腿发软……

只听他说“像!像!太像了!”他一边说着,一边靠近我,我被他逼得步步后腿,心都跳到了嗓子眼,距离酒坛子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了,我欲哭无泪。看了看那扇紫红色的门,我又把目光投向了窗外,雨水依旧滂沱,我朝着家的方向默念:“对不起妈妈!请你不要想我,假如有来生,我还做您的女儿!”我紧握了双拳,微闭了眼睛,想用尽全身的力气撞上那扇门,结束我十七的花季!也就在这时,突然听到他高喊“老婆子,快出来,你看这个孩子像谁?”我被他的喊声惊到了,愣愣地看着他不知所措。这时,从衣柜后走出一个中年妇女,她上下打量着我,我也警疑地观察着她以及衣柜,这时我才发现,那个衣柜是个暗门,也就是说,这个屋子是用衣柜分开的。只见这个女人看到我的时候,先是一愣,紧接着眼圈发红,然后快步走到我的跟前,抓起我的手,颤巍巍地问道:“你姓武吗?你是蔚县的吗?”我被她的问话彻底打懵了,我不知道我遇上的是谁,但是我知道我的危险已经解除了

吕婶至始至终拉着我的手,给我讲诉着父亲的故事,吕叔跑前忙后给我煮了一杯奶茶,还拿出来许多点心给我吃。我被他们的极度热情弄得左右不是,不知道这一切又是为何?但是我确定他们对我的好,与父亲脱离不了干系。

吕婶说:“小武师傅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!”吕叔插话道:“小武师傅不但人好,手艺也好,干活也是十成十!”他们嘴里的小武师傅,指的是我当年的父亲。听别人如此夸奖自己的父亲,本该是件骄傲的事情,可是对我而言,我又是那样的无动于衷,仿佛听的是路人甲的传说。

这时的吕婶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个红漆的木盒,她轻轻地打开,里面是一个青瓷小瓦罐,她又从瓦罐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花布小包裹,然后缓缓打开。她说:“这是我们欠你父亲的,本以为这辈子也还不上了,没想到老天开眼,还能遇上你,给了我们偿还的机会。”说到这里吕婶的声音有些呜咽,她稍作停顿,打开了布包。我本以为这是何等贵重的东西,没想到放眼过去,看到的是一张大团结,和几块几毛钱。看着吕婶的眼泪,我静静地听她继续讲故事。

吕婶紧紧捏着那十几元钱,似乎又回到了那不堪回首的岁月。她的脸色有点发白,目光也淡然了许多,她长长呼出一口气,揭开了一个五味杂陈的谜底。

那是一个十三四年前的春天,本来因该是春暖花开的季节,然而却来了一场罕见的暴风雪,压塌了我们居住的窝棚,还压伤了我们的一个孩子,由于风雪太大,孩子没有办法得到及时的治疗,所以夭折了。那时孩子七岁,我们忍着丧子之痛,借宿在邻居家,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怎么过。看着自己被毁了的家,我们站在废墟上抱头痛哭。这时有人告诉说小武师傅今年提前回来了在邻村,让我们快去找。

打问了几个村子,终于找到了你父亲,当你父亲听我们说明情况,二话没说,带着他的兄弟们就赶了过来。

虽说是春天,但由于积雪太厚取土也是难事。没土就没有办法盖房子,这让大家一筹莫展,不知如何是好。你的父亲站在废墟上,一面指挥大家清理杂物,一面想着办法。他忽然在积雪中发现了一堆石头,这使他心花怒放,他认真地把石头以形状分类,并告诉我们去捡牛粪热土,准备开槽奠基。

一切准备妥当,你父亲把他挑拣好的石头让人运了过来,只见他一块一块的用它们的天然形状彼此咬合,然后用大锤使劲砸,直到看不到空隙。就这样一堵结实的石头墙拔地而起,没出一个月,我们有了新家,我们对你父亲是万分感激,但是工钱又是一个新的难题。我们和父亲商量,能不能先给他一部分,余下的等雪融化了,把羊卖了就全部还上。你父亲笑着没有接我递过去的一部分钱,并且安慰我,也不用卖羊,钱啥时候有了啥时候还!

听到这里,我的心里一冷,暗自冷哼,为我节俭的母亲而叹息!

还记得那个年月,没有户口的父亲被列入“黑人”的行列,生产队里他分不到一颗粮食。那个已劳动最光荣的岁月,尽管他在外边也没闲着,也付出了双倍的汗水,可是他依旧是别人的笑柄。然而要强的母亲,却把我们打扮的漂漂亮亮、体体面面,她说衣服是人的脸面,吃什么是自己的事情,所以她每天天不亮就挖来一大筐的野菜,我们的主食就是三百多天的野菜团子。

我望着雨后的天空,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情,继续听吕婶唠叨父亲的丰功伟绩。

小武师傅本来在这一带干活就小有名气,再加上他这次干砸石头给我们筑墙,也就成了这里的名人。那年夏天边防工程告急,大队的人们都推荐了小武师傅的工程队。小武师傅也不含糊,接到通知二话没说,带着他的兄弟们随部队去了边防。也就在他走后不到一个月,家里来了电报“接电速归!”大队部的人看着电报,没有办法联系到小武师傅,他们只知道去了边防,却不知道是那一地段,再说边防也不是谁想过去就能过去的。就这样大队一个月收到了二十四份,催小武师傅回家的加急电报,最后电报由“接电速归”改为一个字“回”!

村里人都知道小武师傅家里发生了事情,而且还是大事情,可是就是没有办法通知到他。他回到村子已是仨月以后的事情了,还记得支书把一叠电报递给小武师傅的时候,他脸色苍白,一个一个翻看着电报上面的日期,他眼睛瞪得大大的,手在不自觉地哆嗦,老支书扶他坐在炕上,给他倒了一碗马奶酒,他一饮而尽,抱着电报失声痛哭!他说家里一定发生了大事,他说他有预感,好久以前就有不详的预感,他边哭变整理行李,要村支书找人送他去车站。也就在这时,部队的唐指导员又来找小武师傅帮忙,可是当他看见小武师傅手里的电报,决定亲自送小武师傅去车站。

然而没想到的是,小武师傅的决定是跟唐指导回部队。他说家里该发生的事,或不该发生的事都已经发生了。回不回去已经没有了太大的意义。去帮部队施工,也算为国敬忠吧。再说家里还有妻子和父亲,就算天塌下来,他相信他们能替自己扛住。小武师傅再说这些时,语气是那么的悲伤,又是那么的坚定,在场的人无不眼圈发红……

听着吕婶的故事,我的思绪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深夜,还清楚地记得那一阵紧似一阵的砸门声。睡意朦胧的我被母亲叫醒,披衣跑出去给爷爷开门,然而眼前的景象让我目瞪口呆!

身高一米八几的叔叔,被别人用门板抬了回来,而且已经没了气息。爷爷举着手电筒,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他的名字,希望他能发出微弱的气息,然而,叔叔再也没有应答,只是眼睛瞪得大大的,是恐惧还是留恋着什么,也只有他自己知道,也成了永远的秘密。抬他的人把他安置在门口,都像躲瘟神一样,迅速逃离回家,只有爷爷安静地守护在他身旁。妈妈那时身怀六甲,挪动着自己笨重的身体,走到爷爷身旁一语皆无,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了叔叔的衣襟上。此时的爷爷如梦方醒,急着推开我和母亲,让我们赶快回屋,他说叔叔是肺结核,怕他会把病菌传染给我和母亲。

那时的医疗条件差,肺结核比现在的癌症更可怕,因为它是传染病,人们谈之色变。还记的叔叔住院前就咳血,人们都在有意无意地疏远他,爷爷没有办法,也有点害怕,给父亲打了电报,想让父亲回来带叔叔去大医院瞧瞧,然而父亲没有音讯,叔叔的病情急速恶化。也就在住院的第六个晚上,医生下了“逐客令”让他们回家,不然夜间不保叔叔的性命。爷爷没有办法,找来了人抬他回家,可是他还是没有进得家门,呼吸就停止。

叔叔的丧事办得简单又简陋,就在那块门板上停放了两天,然后等来大队木匠社送来了一口白皮薄棺,草草入殓入土为安,来送行的人寥寥无几。

每天看着脸色苍白的爷爷不思茶饭,还有笨重的母亲和咿呀学语的妹妹,我的心如刀绞。守望在村口等父亲归来,成了我每天定点的工作。然而,希望和失望每天伴着我的日出和日落,我发的一份份加急电报,犹如石沉大海,我的心沉入了谷底……

又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,我再次被母亲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声叫醒了,她让我去喊爷爷和我一起去找李婆婆。李婆婆来了之后,我和爷爷就开始忙着烧水,给她拿来的东西消毒。我们把妹妹抱到了爷爷的屋里,然后守在院子里,听着母亲房里的动静。李婆婆让母亲疼的时候叫出来,可是我始终没有听到母亲的声音。到是李婆婆急匆匆地出来了,她告诉爷爷,母亲有可能难产,做准备去医院吧!爷爷听了李婆婆的话,好半天没有反应,还是李婆婆又叫了几声老哥,爷爷才说去大队借车的。这时屋里的母亲说话了,“爹,别去,我能行!”爷爷说:“你坚持下,我找老李赶马车去。”母亲说:“我真的能行,您别去了。”李婆婆说:“孩子咱不能拿命耍啊!”爷爷说:“你们等着啊!”母亲说:“我求你们了,别去了,我家里就有不到五块钱了。”爷爷一愣,一拳砸在了果树干上,鲜血一滴一滴落下……

爷爷顺着果树慢慢地蹲下了身子,七岁的我虽然不知道难产会发生什么,但是从爷爷抓着我胳膊的力度,我能感觉到危险,那是因为爷爷捏得我生疼生疼!我也蹲了下来,趴在爷爷的膝盖上,抓紧了他的手。爷爷像是拼尽了全身的力量,对着屋子里的李婆婆喊道:“给我保住大人,一定要保住大人!”最后的声音又是那样的微弱。这时,我听到了母亲微弱的声音:“我没事……”

又是死一样的寂静,我抬头看着爷爷,听到他祈求菩萨保佑的声音……

一声婴儿的啼哭,划破了黎明的寂静,爷爷一下瘫软在了地上……

这时,我的思绪被外面的一阵吵杂声给拉了回来,不知道吕叔什么时候出去的,还带回来一大帮子人,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,就见吕叔走在前面指手画脚,一脸骄傲地说道:“没想到吧,武师傅和我就是有缘啊,他的姑娘躲雨都会躲到我家了!”他们说话的当儿也进了家,吕叔指着我告诉他们说:“这就是武师傅的女儿,看看爷俩长的多像啊,我说的话你们还不信!”吕叔说到这里还不忘撇撇嘴,哼了一声。这时,人们都把目光投向了我,他们的眼里有着惊喜,也有着激动。这时,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走上前来,拉住了我的手,把七块二毛钱放在我的手里,颤抖着说:“七块是武师傅帮我修牛棚的工钱,这两毛是他借我买盐的钱。”我看着老人含着热泪的眼睛,把手里的钱给老人退了回去,老人又把钱递了过来,说:“这已不是钱的问题,是想让你转告武师傅,他对我们的好,我们没有忘!钱虽然贬值了,但是人情没有贬值,告诉他,这里的草原永远是他的家!”随着老人的话音落地,人们都异口同声地说:“草原随时欢迎你的父亲回来!”

听着大家激动的表白,看着手里五十几户乡亲拿来的父亲的工钱,我的眼里顿时涌动了泪花,这已不再是三百二十四块六毛钱的分量了!

我踏上了回家的列车,看着身后依依不舍的乡亲还在挥手,我仰天长叹,告诉在天有灵的爷爷:“不要记恨父亲,父亲是我们的骄傲,我们因该为他感到自豪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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