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十年前县学街小学的老榆树

五十年前，济南老城县学街小学东墙下有三棵大榆树，粗壮高大，树皮老得满目皲裂，沟壑深深，有几处树皮被剥去巴掌大小的表皮，露出了层层白纸一样的韧皮，那是孩子们揭榆树皮吃留下的痕迹。我也吃过榆树皮，放在嘴里细细的咀嚼，只是满口粘粘的糯糯的稍微有点甜。树上的榆钱真多啊，一捋一大把。一簇簇的挤在一起，把细细的枝条都压得弓了身子。没有半晌的功夫书包里就装满了溢着清香的榆钱。从树上出溜下来坐在地上，先揇一把榆钱在嘴里，享受着鲜香嫩甜的美味。

原来我一直以为榆钱是榆树的花，后来才知道榆钱是榆树的种子，称之为“榆荚”。只因它的外形圆薄像钱币一样，所以人们都管它叫榆钱。榆钱大概还叫做“玉钱”，当春风吹来第一缕绿色，碧玉般的榆钱就一串串热热闹闹地缀满了枝头，引得人们纷纷趁鲜嫩采摘下来，做成各种美味佳肴，如粉雕玉砌一般。由于它是“余钱”的谐音，因而老百姓就有吃了榆钱可有“余钱”的寓意和企盼。宋朝诗人华岳有一首《暮春述怀》写得好：“买春无计托花神，费尽榆钱不计缗。风絮飞成三径雪，雨犁翻动一园春。”榆钱串串，柳絮霏霏，正是春耕大好时光。

榆钱是个好东西，它含有丰富的营养元素和膳食纤维，尤其含铁量很高，榆钱的含铁量是菠菜的11倍，是西红柿的50倍。同时榆钱也是防病保健的良药。榆钱具有通淋、消除湿热等功效，主治妇女白带多、小儿疳积羸瘦；外用可治疗疮癣等顽症。中医认为，多食榆钱可助消化、防便秘。而且榆钱的吃法也是丰富多样，可糖拌、可用来蒸菜窝窝；可熬粥、亦可用来包水饺。尤其是熬粥，由于榆树含有一种粘粘的物质，榆钱粥吃起来粘稠、滑润、喷香，味美无穷。据记载宋代大文学家欧阳修吃罢榆钱粥后，就留下了“杯盘粉粥春光冷，池馆榆钱夜雨新”的诗句。

暮春季节，人们除了用榆钱熬粥，最多的还是将榆钱拌上玉米面蒸着吃。记得我和哥哥摘得两书包榆钱拿回家后，母亲先是用水淘洗两遍稍微一晾，洒上盐、花椒面搅拌一下让榆钱入味，然后就崴一瓢棒子面洒在上边干拌，拌得它散散的每一片榆钱上都沾上了面粉，倒在笼屉里就上锅蒸。也就十几分钟随着清香的味儿飘出，榆钱饭蒸熟了，兄妹几个迫不及待的拿了碗等着母亲给盛榆钱饭。

有一次母亲蒸了一大锅榆钱饭，特地用一个大号饭盒盛了满满的一饭盒给一街坊送了去。这街坊的家境比较富裕，再加上是南方人，所以很不屑于吃什么榆钱、无事忙、苦菜、荠菜等等当时普通市民常吃的野菜。母亲端着热气腾腾的榆钱饭：“来，大嫂，给孩子们尝尝鲜。”女主人瞅了一眼饭盒，眼里露出了一丝鄙夷：“哦，是榆钱蒸棒子面了哈，我们孩子是不吃这些的。”“新摘的，又好吃又养人”母亲有点尴尬。“那好的了，我晚上倒点油给孩子煎煎吃好了”。

这番对话被恰好在那个院子里下棋的父亲听了个真真切切。母亲回到家里，父亲就跟了进来，七十三八十四的就把母亲数落了一顿：“人家稀罕你这个么？！放着个热脸去贴冷屁股，人家什么好吃的没有，听见了么？人家用油煎煎给孩子吃，洋货死你！”说的也是啊，那年代买油得用油票，每家一个月才几两油，光有钱没票也不卖给你，普通百姓炒菜多放点油就是奢侈浪费了，人家就这么牛，就这么显摆，油煎榆钱！

其实现在想想这是无福享受这大自然赐予的营养与美味，现如今你在市里想找棵榆树都难，这榆钱也成了金贵的菜肴了，菜市场六块钱一斤，比其他菜贵着一倍。前几天晨练，看到一家单位的院子里，几个老头、老太太弓着腰仰着脸，擎着根竹竿子打榆钱。我想这里边保不准就有当年爬到树上捋榆钱的半大小子，和在榆树底下打榆钱、拾榆钱的小弟、小妹。大半辈子过去了，还都忘不了这飘香的美味。 （图片选自网络）      

作者简介：吕允山，济南知名作家，近些年专注济南老街巷和泉水的宣传推广与保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