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进【母亲的三条金鱼】

韩进/沈阳      

深秋，天气渐冷。物业把院子的鱼池里的鱼给大家分了。我也要了三条，两条红色，一条尾部鲜红的银色。

      母亲拿出一个在家多年的小鱼缸，将它们安了家。她把它们放在窗台上，每天就像欣赏艺术品一样观赏它们。

      母亲这回可有事干了。每天换水、喂食，然后坐在那里看他们吃食的样子，脸上一副快乐与安详。母亲是一个闲不住的人，上班时，兢兢业业、忙忙碌碌，将家务扔给了父亲。她事业挺有成绩。出书、讲课、搞学术交流，被称为女强人。可是，退休后，她突然不适应，一下子觉得自己变成了无用的人。笑容不见了，还爱发脾气，没完没了地回忆着过去的好时光，她似乎患了退休忧郁症。但是有了这几条金鱼后，情况改变了不少。

       夏天时，母亲在阳台上弄了几个盆，用辣椒籽种了几盆小辣椒。秋天到了，枝叶繁茂结满了小辣椒。但我们没有施肥。因此阳光出来时，窗户上爬满小蜜虫。开始我们很烦恼，但有了这三条鱼后，母亲将这些蜜虫做了鱼食，哪想到鱼儿那么爱吃，它们争先恐后游到上边来，抢蜜虫吃。吃饱了，它们发出“嘭嘭”的吐泡声和摆尾追逐的撒欢声，这大概是金鱼歌唱式的舞蹈吧。

      母亲说；这生物链可真好，连买鱼食都省了。于是，我们往辣椒盆里多浇些水，希望多生出小蜜虫。阳光明媚时，母亲就拿一个盛着水的小塑料盆将蜜虫扫到水里，给金鱼吃。古人云：子非鱼，安知鱼之乐？母亲能感受它们的快乐，退休后的郁闷也在消失着。她说:鱼儿比人类更能随遇而安。

      鱼儿在那个小小的天地里永远地快乐着。不知忧伤，是因为鱼有健忘症。科学家说：过了七秒，它每游过的地方对它来说永远是新的，它总是生活在忘记中。

      阳光的午后，母亲坐在那里长久地观赏着三条金鱼。它们在阳光下，更加自由自在。从某个方位看，那被水折射的鱼儿倏然长肥了，它们更漂亮养眼了。

      这天，母亲又买了一个小鱼缸，她将其中的一条小一点的鱼放到了这边。她说：据我观察，在吃食时，它抢不过它俩，可能它的眼睛有问题，弱肉强食，你看，那两个明显长大了，而它还是这么小。弱的群体就得特殊照顾，果然，过了些日子，这条鱼也长大了不少，特别是它的尾巴像一个大扇形，游来游去煞是好看。有时候，它们停在鱼缸底部，那玻璃像镜子一样地照着它们，它们不知那是自己，总以为那是另一条，于是来回摆动追逐，而“镜子”里边的鱼也一样地凝视它们，也像它们一样摆动，时间久了，它们似乎悟出了点道理，只是趴在那里凝视，不再像跳“迪斯科”那样摇头摆尾了。

      一年后的一天，母亲发现鱼缸里又多了几条小鱼，它们有孩子了，我们全家都欢呼起来。母亲更忙了，要照顾大的，还要照顾小的，每天都乐哈哈的。

      子非鱼，安知鱼之乐？母亲说：我知道，我现在和鱼儿一样快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