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校园过冬

在校园过冬

绵绵秋雨下个不停，天就慢慢变凉了。我期盼着冬天能快点到来，也期盼着看到晶莹剔透的雪花如小精灵般在天空跳舞，还期盼着在一望无际的雪地里打一场热热闹闹的雪仗。但曾经有一段时间，我特别害怕冬天的到来。因为太冷了，冷得我浑身上下不断打着寒颤，纵使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棉鞋、戴着软软的火车头帽子、围着长长的围巾，我依然能感觉到冷风时不时地顺着衣领钻了进去。我不断期盼着春天能早一点到来。可冬日实在太漫长了，我觉得有好几年那么长。可我依然挺了过来。多年以后，我仔细一想，那些困难其实也没什么。

最难熬的是听课的时候。身着军大衣的老师站在讲台前，边飞快地写着板书，边不断吐着白雾给我们讲课。户外的冷风不断顺着窗户、门的缝隙钻到教室里。坐在教室里的同学们都是一个样子：小脸被冻得通红，每个人的眼睛都瞪得圆圆的，看似是盯着黑板、竖起耳朵听课，但他们在那时已经无法集中精神听课了，完全是在运用自己的毅力和寒冷的空气对抗。很多同学的耳朵处生了冻疮，他们时不时地趁着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，用手轻轻摸一摸，试图消除耳朵处传来的很痒很痒的感觉。不得不承认，他们的毅力的确很强大，但天实在是太冷了，老师穿着厚厚的军大衣也觉得有点难以忍受，更何况是坐在教室里不能随意动弹的学生了。那时候的课堂纪律非常严，没有老师的允许，所有学生不可以随意乱动，更不能随意交头接耳，要是被老师发现了，罚站是最轻的惩罚。试想想，那么冷的天，站在教室外面，被冻僵也是很有可能的。那一段时间，平时不怕罚站的捣蛋鬼也不敢在课堂里捣乱，而是抬头挺胸坐得端端正正地望着黑板。

老师见同学们被冻得无法集中精神听课，便只能无奈地宣布：跺脚、搓手五分钟。紧接着，教室里顿时变得乱哄哄的，就跟集市上一样。他们以极快的频率不断摩擦着双手、使劲跺着脚，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开满了花儿，好像遇到了天大的喜事。在寒冷的冬天，老师允许他们在严肃的课堂里跺脚、搓手，对他们来说，那就是天大的喜事。要不然的话，整节课下来，被冻得嘴唇紫青、脚心发麻是常有的事。五分钟很快过去了，他们不再跺脚、搓手了，重新坐得端端正正的。教室里尘土飞扬，坐在后面的同学根本看不清老师写在黑板上的字。但对他们来说，只要身体能暖和一些，就是最值得高兴的大事，也是他们在那个时候追求的幸福。虽说只有短短的五分钟，可他们的脸上都变得红润了一些。从他们对知识的强烈渴求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，他们的确感到暖和了一些；而他们之前的眼神里都是“快点下课”。

同学们渴望听到下课铃的响声。只要下课铃一响，老师前脚刚刚走出教室，男同学就像挣脱缰绳的猛兽般冲出教室，直奔操场去跑步。因为时间有限，他们都跑得飞快，恨不得跑得能飞起来。每个男同学都鼓着腮帮子，紧握着拳头，沿着操场飞跑着。他们一直跑啊跑的，跑了一圈又一圈，头上也开始冒汗了，但依然没有停止，继续沿着操场奔跑着。直到耳旁传来清脆的上课铃声，他们才会依依不舍地离开能够给他们带来温暖的操场。别看他们刚刚走进教室时满脸的汗水，身体也暖暖的，可是过不了多久，他们就会再次感觉到冷风不断嗖嗖嗖地从窗缝、门缝处钻进来。他们便要再次与寒冷对抗，期盼着老师人性化地允许他们跺脚、搓手，并想象着在操场上不断奔跑着的情景。

去操场跑步，往往是男同学的热身项目，女同学不太喜欢。她们是有适合自己的热身活动的。她们会两两面对面站着，玩“对脚”的游戏。游戏很简单，就是轻轻跳起来，用你的左脚碰她的右脚，她再用自己的左脚碰你的右脚，就那样不断循环。她们往往站在教室门口，离得远远的，细细一看，也是一道别样的校园风景线。与不断沿着操场疯跑着的男同学相比，她们的热身活动就显得文雅了一些。但她们也有疯狂的时候。如果她们觉得对脚不够过瘾的话，就会玩“挤暖暖”的游戏。找个墙角，她们便一窝蜂似的朝里面挤。只见她们边嬉笑着，边朝里面挤。有些身形娇小的女同学很容易就挤了进去，惹得其他人眼馋极了，不断拼尽全力朝里面挤着。她们在那一刻都想变成一张纸那般的薄，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缝隙，便能轻轻松松地挤进去。她们就不断用力挤着，你把她挤了出来，你刚刚挤进去又被另外的人挤了出去。挤到最后，她们没有力气了，便停了下来回到教室里。所有人的脸上都是汗津津的，不断喘着粗气，但心里却是甜甜的、暖暖的。

要是遇到天降大雪的日子，那就更有趣了。操场上、花园里、房顶上、地面上，以及高高低低的树杈上，都堆积着厚厚的雪，远远望去，漂亮极了。或许是上天恩赐的绝美雪景给同学们带来了很多乐趣，听课时他们竟然觉得天并不是特别冷，而且也不需要在听课的途中跺脚、搓手。只要到了课间自由活动时间，他们便会跑着跳着到操场里打雪仗。他们相互追赶着在雪地里慢慢跑着，在跑的途中不断地捏着雪球，然后突然砸向别的同学。某位同学被砸后，也会马上找到目标还击。结果是，我用雪球砸你，你用雪球砸他，他又用雪球砸我，操场的上空不断飞过一道道精美的弧线，空气中不断回荡着他们那嘻嘻哈哈的欢笑声。打一会儿雪仗，觉得身体暖和了，他们便会在操场的角落里堆几个雪人，并认真装扮装扮，在那时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。

漫长的冬日里，身在校园时，同学们都是用那几种办法来取暖的。虽然身体能暖和一些，可放学后浑身上下依然打着哆嗦。他们那时就想着赶紧跑到家里，躺在暖烘烘的热炕上，再喝一碗热腾腾的玉米粥。所以从学校门口到家门口的那段路，对肚子不断咕咕叫着浑身打着哆嗦的他们来说，就显得很艰难了。他们是幸运的，总能遇到意想不到的惊喜。沿途的路口，经常能遇到有人烤火。那些人好像早早就算准了时间，刻意为他们点燃一堆火，让他们在回家的途中感到暖和一些。

一天又一天，一年又一年，日子就那样不紧不慢地过去了。到我走出初中校门迈向高中大门的那年，情况已经好多了。每逢冬季，学校会给每个教室里装个煤炉子。和暖气、空调相比，可能煤炉子的取暖效果不好，但比起当年，我觉得就像做梦一样。当年，我们就期盼着教室里有个炉子。多年以后，我们的梦想真的实现了。然而惊喜还在后头，如今的孩子非常幸福，就算是严寒的冬天，他们坐在教室里，迎面吹来的风依然是春天那般的温暖。他们比我们幸福，但也有遗憾。

不经历风雨，怎能见彩虹？当年的苦难，对我们来说，既锻炼了心间的意志，又给我们带来了很多欢乐，还让我们早早就明白了很重要的人生哲理：不经历苦，哪里来得甜？有苦有甜的人生，才是完美的、充足而饱满的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