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霞：又到初秋时，想念奶奶家的柿子

前几天逛超市，看到整齐成列的干果，一眼就瞅到我最喜爱的柿饼，毫不犹豫的买了几斤，撕开精致的包装，满嘴甜的发腻，隐隐有些失望，不由得想起奶奶家的柿子。

老家房前屋后都是果树，在物质相对贫乏的童年，按季依次成熟的各种果子就是唯一的零嘴儿，更是我们掰着指头计算的希望。五月的樱桃吃完了，六月的血桃，七月的梨子，八月的甜枣，九月的葡萄，十月的桔子，十一月的柿子，这大概就是我们对四季更替最早的期盼和印象了，而所有的果子中，从立冬一直到来年的五月，唯有用柿子做的吃食是保管时间最长的。眼下又到了柿子满树红的时候，眼前似乎看到了奶奶忙碌的身影。

奶奶家的柿子树大小三棵，按照树龄大小一溜儿的沿着一条大水渠排开，最大的那个歪脖树上结的数量最多，柿子的口感最好，糯糯的，沙沙的，清甜的。记忆中每年春节吃团年饭之前，奶奶会用菜刀在柿子树树干上轻轻切一个小口，往口子里喂三勺米饭，好奇地问奶奶为啥，被奶奶严厉的一瞥给吓住不敢再问了，暗想肯定是祈求来年柿子树多结果子吧。

过了阴历的八月十五，歪脖树上的柿子陆续都由深绿变为淡黄，再到桔黄，树梢上的那些被太阳光照射最多的，隐然红的透亮了，引来长嘴巴的鸟雀一顿猛啄，一阵大风刮来，摇摇欲坠，看得奶奶心疼不已。终于等来了一个周末晴朗的上午，奶奶要开始忙活起来了，她指挥着我们堂兄妹，把清扫干净的树下面铺上竹晒席，大家或站，或爬树，或用凳子，梯子，还有堂哥用竹竿，铁夹子，塑料网兜做的的神器，大约两个多小时的时间，树上的柿子一个不剩的被摘下来了。

地上一字排开七八个竹篮，按照奶奶的吩咐，逐个挑选。硬的像拳头的柿子，完整没有破皮的洗干净后放进有泡椒和酸菜的坛子里一周，切丝或片，酸辣脆爽，过年的时候，再洒上白糖，淋上小磨芝麻油，又是一道招待贵客的下酒菜。摔破了有瑕疵的，稀软的则单独放在大箩筐中，盖上奶奶的旧棉袄，以后日日都有绵软沙甜的软柿子吃。剩下软硬适中的柿子则是做柿饼最好的材料。做柿饼之前，先用刨子把柿子皮给刮掉，用果肉做柿饼，这也是奶奶做的柿饼被邻里称道的秘诀。刮下来的柿子皮也没有浪费，晒够四五天的太阳，涩味没了，变得又甜又有嚼头。用柿子皮煮水，能清热解毒，润肺止咳，止吐，但凡听说邻里有吃坏肚子厌食的小孩，奶奶一准儿的收拾一包干柿子皮，叮嘱人家加水熬汤服下。

都安排妥当了，奶奶开始坐下来，初秋的太阳透过树叶照在她的身上，留下一个个斑驳的影子，只见她手起刀落，听得菜刀和案板连绵不断的“笃笃笃”声，一个个滚圆的柿子在奶奶的刀下，霎时变成了厚薄一致的金色的长龙，服帖的排列在竹席上。姐妹们负责把这些柿片一块块摊开，整齐的摆放在竹席上。不一会儿，竹席上也没有地方了，奶奶又找来一些足够结实的细绳，把削了皮的柿子逐个串在绳子上，挂在房檐下的大铁钉上，那里的阳光充足，通风也最好，我们叫它为柿葫芦。

经过连续四五天的太阳，柿葫芦红酽酽的耷拉着脑袋，像极了刚揭盖头娇羞的新娘，惹得我们在房檐下踮着脚，仰着头，不知道咽了多少口水。终于盼到了霜降，奶奶把柿子干和柿葫芦都分别放进两口铮亮圆润的大缸里，一层层码好，盖上用稻草编成的盖子。十多天以后，撕开满是白乎乎糖霜的外皮，露出金灿灿的透亮的果肉，入口柔软黏滑，一直是我心心念念的味道。

国庆长假，我带着孩子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，回到了生我养我的那片土地。那棵水渠边的歪脖柿子树已经不在了，不觉奶奶离开我们已经十二年。奶奶，我们回来看您了，而您在哪儿呢？

作者简介

杨霞，房县军店人，现居十堰，文学爱好者。